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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插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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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,搖水機邊,從左往右三房一大三小四個人排成一排蹲在天井邊,都是左手拿著竹筒杯,右手拿著牙刷。

喝一口水,仰起頭咕嚕咕嚕咽到喉嚨口,低頭撲通一聲吐出來。

漱漱口,開始刷牙。上下左右,牙截面,井然有序地刷出滿嘴泡沫。

接著四人就如同排練好了一般,咕嘰一聲吐出滿嘴泡沫,然後喝水、沖刷、吐出白沫,幾次之後口腔裏幹凈了,再往右手倒一些清水,嘴角一抹,嘴角幹凈了。再倒些水,把臉和眼睛也抹一抹,臉也幹凈了。

李翠芬拿了個葫蘆瓢出來,見到這一幕依然看不順眼,她暗暗嘀咕一句:“真是窮講究。”

卻不敢再多話了,第一次看到三房刷牙,她剛罵了一句“浪費錢”,苗老太就拿著鍋鏟殺了出來。那架勢仿佛她再多話,老太太就要和她拼命。

這死老太太,自從同意分家後,她又得瑟了起來。也不知道得瑟個什麽勁兒,還非要跟著老三,就老三那德行,養活自己都夠嗆,以後要是吃不飽飯可不要來求她。

李翠芬看不慣三房刷牙,他們還不樂意搭理她呢。苗小喵率先站起身,一行人洗凈杯子和牙刷,一個接一個從李翠芬身邊走了過去。

苗小喵走過去時,還得意地咧了一下嘴巴,露出一口瓷白瓷白的小米牙。

“嘿嘿,我的牙好白牙好白,好白好白好白白。”

李翠芬:“……”

她走到搖水機邊,壓了壓搖水桿,出水口裏頓時流出一股清澈冰涼的凈水,她接了半瓢水,彎下腰準備漱口。

水面印出一張黑黃黑黃的大臉,李翠芬下意識地咧開嘴,然後看到一排滿是牙垢和汙漬的大黃牙。

心塞!

李翠芬下意識地模仿苗勤之刷牙,但她沒有牙刷,便用手指代替,在口腔裏扣扣弄弄,然後扣出了一嘴的渣渣。

她吐掉渣渣,漱完口,又對著水面去照自己的牙齒——依然是一口大黃牙,和之前比絲毫沒有變化。

李翠芬:“……”尷尬了。

她撩起水,抹了一把臉,轉身走了。

如果苗小喵看到了,一定會說要是隨便洗個牙就能美白,那麽牙科一定是大街小巷全都開遍了。

刷完牙,一家子去吃飯。苗勤之把苗小喵抱上飯桌,用她專用的小木碗裝了一碗清粥放到她面前。

苗小喵喝了兩口,腦袋開始一點一點,刷牙帶來的清醒很快消失殆盡。

她又犯困了。

本來小孩平時起的都比大人們晚,今天這麽早是因為大人們要去田裏插秧。就連大哥二姐也要去幫忙,家裏沒人帶她,所以幹脆弄起來,吃過飯,把她一起帶到地裏去。

苗勤之見了,當機立斷伸出一只手拖住苗小喵的下巴,就怕她一個不小心臉都要埋到粥碗裏,用鼻子喝粥了。

苗老太見狀,放下了手中的碗,打算把苗小喵接過去,自己來餵她。

苗勤之搖了搖頭:“媽你吃你的,不用管她。等我吃好了,我來餵她。”

苗勤之很快喝完碗裏的粥,啃了兩個饅頭,然後把苗小喵抱了過去,一手托著她的腦袋,一手拿勺舀粥餵給她吃。

苗小喵聞到了來自米粥獨特的香氣,很快張開嘴,苗勤之順勢餵到她嘴裏。苗小喵順勢咀嚼兩下咽了下去,然後長大了嘴巴,像一只等著雌鳥投餵的小雛鳥。

苗勤之順勢又給她餵了一口菜葉子,就這樣一口白粥,一口青菜,很快她癟癟的小肚子就鼓了起來。

吃過飯,苗老太拿了個竹筐過來,底下墊了一層褥子,筐子邊緣也用不穿的舊衣服裹了起來,然後便把苗小喵放了進去。

苗小喵動了動,選了個舒服的位置,小嘴抿了抿,歪頭睡得更香了。

一家子挑著籮筐扁擔,還有一把把提前備好的拿來捆稻苗的繩子。

這些繩子是用春天的筍殼做的,采回來的竹筍,剝掉外層帶絨毛的筍殼,入水煮後撕成長條曬幹,就成了充滿韌勁又可天然降解的綠色繩索。

最重要的是這種繩子不會傷及稻苗。

一群人兵分兩路,苗老太和李翠芬去地裏起提前育好的稻苗,苗勤之帶著三個子女和苗建軍一起去稻田。

稻田裏其實有一些昨天晚上提前起的稻苗,都是用竹筍殼繩捆成一把把丟在泥水裏,方便大家拿取。

苗勤之找了個樹蔭,把裝苗小喵的筐子放下,周圍幾棵樹下也有幾個筐,顯然是其他人家的孩子。

插秧有時令要求,早幾天晚幾天都可能會影響早收的產量。所以村裏人家,除非不在家,或者像苗小喵這樣才兩三歲,站都站不怎麽穩的小孩,其他人都要出力。

大孩子像苗東苗南這樣十多歲的,跟著父輩爺輩一起下田插秧,七八歲的小孩就在田埂上幫忙補貨——大人們在田裏插秧,要是手頭的秧苗不夠了,小孩要幫忙把泡在岸沿水溝裏的稻苗丟過去,減少他們來回走動的時間。

苗小喵醒來時,已經是早上九點多。太陽升到老高,天氣熱得厲害。摸了一把額頭,汗蹭蹭的,全是汗珠子。

苗小喵扶著筐爬起來,探出一個頭去看,田裏都是人,還有剛插下去綠油油的小苗苗。她很快找到了苗勤之,他戴著鬥笠,弓著腰插秧,頭也不擡。

苗勤之的動作不算很快,但很穩重。他插下去的秧苗就沒有因為沒有插穩而漂浮起來需要補栽的。

但依然是慢的,村裏不乏動作又快又穩的老把式。

十點半,陸陸續續有一些女人從田裏走了出來,她們都是要回家做飯的,做飯也不輕松,大夏天悶在廚房裏,火爐一樣,熱得人心焦。

過了一會兒,苗老太也準備回家。

她走到樹蔭下,想把苗小喵帶回家。苗小喵拒絕了,她還是想等爸爸還有大哥二姐一起回去。

女人們走後,男人們也陸陸續續從田裏走了出來,或是倒水喝,或鉆到樹蔭下涼快,大家也沒有精氣神再下田幹活,便三三兩兩聚到樹下八卦、吹牛。

幾個大熱點,苗家占據其二。

一個,苗老三好好的廚師不做,要回家種田,是個傻的。二個,苗老三一回家,苗家就要分家。明擺著是苗老大和他媳婦想趕弟弟出門,這苗老三也是傻的,居然還真同意了。

綜上所述:大男人就不能進廚房,看,苗老三就是在廚房熏久了,腦子都熏沒了。

苗小喵氣炸了,這些人也太壞了吧!愛偷懶壓榨家裏老娘妻女就算了,居然還當著她的面罵她爸傻。

她氣鼓鼓的,剛想起身反駁,就聽又有人道:“不對,你們那話不對。他苗老三什麽時候聰明過?”

“哪個聰明人二十出頭,正要說親娶媳婦的時候會撿個小跛子回家,生生弄掰了一門好親事。白白便宜了趙海成那小子。”

苗小喵氣鼓鼓的動作一頓,疑惑地看向了說話的人。

她爸在遇到她那個糟心的親媽之前,居然還有一門差點成了的姻緣?

“你說說趙海成那小子,當初求親的時候嘴巴多甜,後來怎麽就變了那個鬼樣。就算那孩子是個殘疾,也是他趙家的種,趙海成怎麽就忍心讓他媽把人給丟了。”

“誰知道呢?鬼迷了心竅唄。”

“聽說趙家那小媳婦這些年還在找那孩子?”

“是啊,趙家這些年鬧翻了天,趙婆子讓他們兩再生一個,小媳婦硬是不肯,說是找不到前頭那個姑娘就堅持不生孩子。”

“趙家也由著她?”

“怎麽可能!”說話人諷刺道,“你道今天插秧趙家那小媳婦為什麽沒來?難不成趙老摳和趙家那兇婆子是因為心疼兒媳婦,想讓她留在家裏歇歇?

還不是鬧大了,聽說昨天晚上打了一夜,奉新那小子聽見動靜擔心會死人,忙把村長和村支書喊了過去,這才停下來。那小媳婦被打的鼻青臉腫,都沒法出來見人。”

“趙海成那蔫貨還打老婆?”

“趙海成沒打,是他爸打的。他媽呢,做婆婆的不說在旁邊勸著,還拉著兒子不讓他插手。趙海成呢,左右為難了下,幹脆躲到屋子裏裝沒聽見。就任由他爸毆打他媳婦,說真的要不是村長和支書及時去了,那小媳婦沒準真要被他爸打死。”

“這趙海成可真是,都不知道讓人說什麽好。”

鄉下男人打老婆的不少,但他們甜水村的男人普遍都疼老婆,不說什麽都聽老婆的,可也不會對她們動手,更不會讓人這樣欺負她。

這趙家也算是一例奇葩,哪有做公公的動手去打自己兒媳婦的,也忒不講究。

苗小喵在旁聽著,不禁有些同情那位趙家兒媳婦。

生的女兒被婆婆丟了不說,自己因為不想生二胎被公公毆打,偏偏嫁的丈夫一點擔當都沒有。既能任由自己母親丟掉自己的女兒,也能任由自己父親毆打自己的妻子。

不對啊,苗小喵突然皺起眉頭——他們甜水村,苗姓人家占據大多數,其他如周、如王、如李姓也有一些人,但就是沒有一戶姓趙的。

苗小喵記得很清楚,她上大學時,哥姐都有出息,家裏也有錢,她爸不用再辛苦工作。村裏窮,鄉黨也缺人,老頭子在支書的應招下,回村當了一陣子的鄉幹部志願者,不入編不拿錢義務幹事的那種。

村裏有些老人不舍得繳納社保和醫保,都是老頭子上門游說的。等大家都交上了,還要把信息匯成表格。老頭子不會,就把苗小喵拉去做壯丁。老頭子做了四年的志願者,苗小喵就幫他統計了四年的表格。

不說能記住村裏所有人的姓名,但村民裏有沒有趙姓人家,她還是能確定的。而且就算有老人去世,可大家口中的趙海成和她爸是同齡人,四五十歲的人,還很年輕呢。

所以,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

作者有話說:

明早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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